这不是我的故事,但是是我与许多在纽约遇上的女孩们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虚构,纯属巧合。如果说在纽约约会像是种运动,那必是场需要毅力的马拉松。周六早上十点钟,在一个不熟悉的被窝醒来。
醒来前一刻的梦境,还是六年前在香港黄大仙庙遇到的算命先生说,三十岁前遇双岁数时谈恋爱必伤心欲绝。睁开眼后这句话一再在脑海重复着,眼前从床边洒进的阳光不是每天习惯的亮度,有那么一刻我想不起自己在哪里。
翻过身,看见Jonathan的背影,原来我在他家,而距离二十六岁生日还有十八天。
昨夜我们相约去看洛克斐勒大楼旁刚点亮的圣诞树,那颗每年都没有什么变化的圣诞树,一样的巍巍高大,一样的五彩灯饰,只有身边的人,不一样。刚过完感恩节假期,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第五大道像是被仙女施了魔法,一路行道树便挂上五颜六色的灯,百货橱窗也配合设计了各种圣诞主题的小小世界,吸引不少游客驻足欣赏。每当看见被点亮的街道,心里总会忍不住怅然:啊又是一年,今年有比去年好吗,今年有比去年快乐吗。那些曾经在身边一起过节、来了又走的男人们,谁先谁后,却随着待在纽约的时间越长,越记不清楚。
喔对,才想起来,我跟J正式在一起了。虽然纽约约会文化多元开放,但遇上确认关系这件事,中西方却没有多大差别,必须亲自口头确认。上个周末刚好是认识三个月的日子,算一算也差不多也该有下一步进展。随着经过几段感情,到跨过二十五岁的砍后,总算学会在从一垒一路安打跑回本垒板,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圈,但仍不轻易交出真心的本事。因为在二十五岁后的交往关系,已经不能全凭吸引力,而是需要时间去认识彼此,认清对方的本质到底是归人还是过客,心底同时设定停损点,随时卖出离场。
晚餐过后,服务生才刚上甜点,我便开口问J:你觉得我们要在一起吗?
只有三个月的感情,单刀直入的发问并不困难。
我觉得听起来不错啊J停顿一秒钟,笑笑的给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回答。所以你是要,还是不要,在一起。我眼睛直定定的看着J,去他的算命先生,我已经受够过去两年在约会的马拉松里拼命的跑,但始终不知道终点在哪,却又不能轻易停下来。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了让我能不费力气相处的J,我必须弄清楚他究竟是我的中继站、还是终点。
要。J看出我对于成为男女朋友的决心,才终于卸下心防大方的回应。
交出了真心,只为一个真诚的答案。
经过了十几岁的年少轻狂大喜大悲,二十几岁的女孩知道就算再伤心,也会有好的一天,也知道自己就算失去眼前的人,也会有下一个可以喜欢上的人,犹如张学友唱过,二十五岁谈恋爱是一场风光明媚。而J遇上了我,仍然相信爱情的我,愿意为爱情先踏出第一步的我,愿意早一步交出真心的我。
其实若没有默默观察、仔细记录J跟我相处时时刻刻的眼神与微笑,衡量出他的真诚,我也不会有勇气开口问J,也许可能反而选择默默的不再联系、一走了之。毕竟经过三个月的认识,迟迟没有定案,终究归因于J的小心谨慎。三十五岁的J,经历过无数次分合,已经学会一个人好好过日子的J,就算聊得再开心,对感情仍抱着慢慢来的态度,不轻易让自己的生活节奏被改变。J在我眼里不是个大叔,或者说,几乎在纽约四十岁以下的单身汉都不能算上是大叔,他们总是喜欢说30 is new 20,硬是不要脸的给自己加了十年的青春。
回到昨晚,在前往圣诞树的路上时,J牵着我的手,缓慢的,小心翼翼地穿过赏灯的人群,一路走到圣诞树旁几公尺旁,然后一脸兴奋地拿出手机说,我们来拍照吧。此时的我们,好像都不曾看过这棵每年都长得差不多的圣诞树,又或者,好像终于在漫漫长路上遇上了彼此。拍完了圣诞树,两个街口外还有几个装置艺术,我们一路走走停停笑笑闹闹拍了好几张合照。在J停下脚步反覆检查合照时,我望着J,被满满的欢乐气氛包围的同时,却忍不住悲观的想到,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有多好,又或许,会不会有一天,我宁可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该有多好。
在J转身前,我收起了悲观的自己,变回笑盈盈的我。
圣诞快乐J在我左脸颊亲了一下,似乎很满意刚刚拍的合照。你也圣诞快乐我也满意的笑了。
番外后记:
在香港黄大仙庙抽签的那年才大三,仍与小五是男女朋友。
而我跟小五的感情签抽到了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本来心中还有点恼火,问解签的算命师说是不是因为黄大仙嫌我胖,说我是杨贵妃。算命师笑了笑说,不是的小姐,签里面指的你是唐玄宗,而你男朋友才是杨玉环,最后你为了保住江山而牺牲了杨玉环。当下听解签时似懂非懂,根本不能理解自己什么时候有江山可以牺牲,或者谁又是我的安禄山。但这件事情我也从来没有与小五提过。
但直到我与J正式在一起后,某个早晨从回到黄大仙庙的梦境中醒来,才想起来,或许纽约就是我的江山,而小五也真的只能是我曾经深深付出的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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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洁
副主任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