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遇见裴子明的时候,长沙的第一场雪刚刚停下。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我的心也跟着结了冰。长沙不热情,也不冷漠,不是一座讨喜的城市。穿过大街小巷,我心里想着的是一个叫宾妮的凉薄女子,她写很多孤独到深处的文字,她有一个伤她至深又十年都无法放下的爱人,她在北京漂泊了10年,长沙是她的故乡,她离开已久,我却缓缓到来。
19岁的我,不是离家出走,而是无家可归,到长沙时,已身无分文。裴子明是在我被冷风吹到瑟瑟发抖时闯进我的视线的,他穿着黑色大衣,围一条英伦风围巾,发丝上沾了一些雪花,俊毅的脸上不带任何岁月的痕迹。
“你为什么不回家?”裴子明瞟了我一眼,在一旁的阶梯坐了下来。呵,为什么不回家?我还有家可回吗?我没有家了,从此之后,咫尺天涯,都是若苏的家。
“我说我没有家,你信吗?”我裹紧身上的风衣,依旧抵御不了从脚底传到心里的寒意。
裴子明脱下大衣,披到我身上,点燃一支烟说:“你说,我便信。”我说,你便信。裴子明,你那么轻易的就让我这一生赔上了一颗心。
“衣服给我,你不冷吗?”他身上仅剩下一件能抵挡冷风的毛衣,可以没法在室外久待。
“你看着更冷。我没事,你披着吧。小姑娘别生病了。”他手里的烟灭了,脸色有点苍白,嘴唇也有点紫。
我把大衣扔过去还给他,最讨厌别人明明是没有办法帮到我,还要逞能。我若苏这一生最看不得别人逞能,没有能耐你给我装个屁。
“呵,你有点像我曾经深爱过的女孩。”裴子明眼里闪着光,那光忽明忽暗,仿佛记忆回到了远久的时光中去。
“那又关我什么事?”年轻气盛的我,学不会畏惧。即使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也只是对人生充满绝望,并无害怕之意。
“确实不关你事。”他又点了一支烟。
“喂,给我一支。”我用脚踢踢他的皮鞋,并没有和他讲究礼貌。
“裴子明。你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不能抽烟。”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燃了的香烟,嘴里吐出弥漫的烟雾,瞬间整个世界都寂寞了。
“啥?你真可笑,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什么闲事?”我嗤的一声笑了,大大的丹凤眼里都是落不下的眼泪。
“别忘了,烟是我的。哟,这么眼浅,来,借你个肩膀哭。”我最讨厌他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让我像一个三岁不谙世事的小孩。
“我不会哭。”亲爱的裴子明,若苏7岁的时候就不会哭了,眼浅并不适合用来做我的标签。你听过什么叫含泪而笑吗?我就是可以把含泪而笑发挥到极致的女子。
我们两个在空旷的广场阶梯上坐了三个小时,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要变成冰雕了,却没有再发抖。裴子明呢?他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的刘海遮住他的双眼,下垂的眼帘,更是让人看不到任何他的表情。很多年后,想起这一夜,才发现一切是如此的弥足珍贵。
“好了,回去。”他站起来轻轻拍掉大衣上的雪花。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这是我心里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你不是说无家可归吗?”他无奈的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心里去。
“然后呢?”我反问他,他不会想收留我吧?这个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好人?
“走吧,我给你安排住处。”他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动了动僵硬的双腿,起来跟在他后面。他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把我带到了一个小区楼。开门进到房子里去,才发现里面干净、整齐,家具齐全,完全符合他的风格。
“你住在这里吧,这里没人住。”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帮我,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谢谢。”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给我一个抵御寒冷的地方,谢谢你让我看到人性的温暖。
我还没有说我的故事。我是个弃儿,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扔在了医院门口,收养我的那家人,听说是算命师傅让他们收养一个女儿,就可以在三年内抱上孩子,还是个儿子。所以我就这样在那里生活了16年。16岁我就离开了。
他们对我并不好,我身上有很多被打过的痕迹,唯一感激他们的是还让我上学。后来我把这一切告诉裴子明,他眼里盛满了怜惜,说:“苏苏,你有我,我会保护你。”
他不知道,我在他怀里,听到这句话,哭成了泪人,那些眼泪我是用掌心去接的,不敢抽泣,怕他知道我在哭。你多爱一个人,都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骄傲,我一点都不愿他看到我的脆弱。
我在裴子明的房子住了下来,开始找工作,我不想欠他太多,想给他付房租。如果不付房租,我感觉自己就是他养着的小三。他带我来这间公寓后就没有出现过,三个月后他才出现,给我带了一支新手机,一些新衣服,我不懂自己哪里值得他对我那样好。
“若苏,你回学校上课吧,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优雅得像一个贵族绅士。
“好。”我答应了。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笑意,显然是很满意我的顺从。
“若苏,好好的,你应该要有青春的热忱。”裴子明温柔的抚摸着我柔软的发丝。可惜,我已经不懂何为青春,何为热忱,我的心都是湿漉漉的青苔。
“好。”我还是说好。我可以答应他所希望的一切,为报答他让我不再颠沛流离。我也以为自己可以保管好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不将它交付任何人。在我习惯有他的岁月后,我的爱情开始做加法。习惯,喜欢,爱,一生不忘。我就这样对他着了魔。
之前上过高一,裴子明问我是去念高二还是直接上高三。我选了高三。若苏骄傲到即使要吃尽苦头,亦不肯落后于人。他不解的看了我一眼,点头答应。
上天也是比较怜悯我的,天资聪颖,后天努力,在班里我的成绩从下游爬到中游,开始保持一个稳定的状态。裴子明给我找的学校是市里的高级中学,没有一个人是成绩差的,所以我又怎么舍得丢他的脸?
我读的是理科班,很久以前我就梦想着自己考上大学,一定要念建筑设计,用图纸为自己画个家,没有人知道这一生都没有家的若苏是多么渴望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家代表着归宿,代表着安稳,我已颠沛流离太久,对安稳十分渴望。
裴子明总是很忙,很久才来看我一次。每次都会给我带新的衣服或是鞋子,我都会很乐意穿到身上。可我也在暗暗的挣钱,在网络上给别人做一些关于建筑的文案,所有的钱都存到了一个卡里。我已经爱上裴子明了,我也已经20岁了,却不曾对他言爱。我知道他不爱我,又用他的暖,囚禁着我,我是最安分的囚犯,没想过要离开他。
我不止一次想象他的妻子是怎样的。优雅?美丽?高贵?每每想到他的怀里是一个他明媒正娶。厮守到老的女人,我的心就一阵绞痛。我连小三都算不上,裴子明从来都不吻我,连抱都是我死磨硬泡他才答应的。我像他养的宠物,可以陪他说话,可以陪他游玩,却无法得到我想要的爱。
2010年,我考上了大学,在北京,离裴子明很远。放榜那天,裴子明来了,他很高兴,给我做了一桌吃的。我看到了他头上的青丝,40岁的裴子明,和我隔着的是两个年代的距离,不是隔着山与海那样简单,而是隔了整个世界。我从没有机会,窥探他的心,何况是他的魂?
“苏苏,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裴子明一向冷静自持,此刻脸上有红晕,是喝了酒的缘故,嘴角是一朵美丽的向阳花。我不应该用花来形容一个男人的笑容,但,但他的笑容在我心里就是一朵向阳花,暖了我的眼睛,我的喉咙,我冷硬的心。
“裴子明,我爱你,你知道吗?”他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僵在了脸上,脸色迅速沉下来。
“苏苏,别胡闹。”他呵斥着说。室内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重。
“裴子明,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只是装作毫不知情。”我的眼泪汇成了一股细流,啪嗒啪嗒的落到餐桌,把室内的死寂打破。
“苏苏,这样不是很好嘛?”他看我哭,一副颓败,抽过纸巾递给我,我没接。
“裴子明,你爱过我吗?”哪怕你比我大二十岁,哪怕你有一个幸福的家,你有没有给过一点点的爱若苏?
“苏苏,我很珍惜你。”裴子明的语气有点挫败,不知道如何才能让我冷静下来。
“裴子明,这都不是我要的。你给我钱,给我住所,可你就是给不了我爱。我的爱情太空,空到只有我一个人在爱,只有空荡的房子和漂亮的衣服陪我。你喜欢就来,不喜欢就消失很久,我感觉自己是一只宠物,不,宠物都比我好,它还能每天在主人身边。”我抑制不住,吼了出来。
“苏苏,冷静点。”裴子明没见过这样的我吧,歇斯底里,令人生厌。
“不,裴子明。你今天让我知道,我这一年多来,只是单恋一场,我的爱在你这里是那样的可笑。”我缓缓的闭上眼,想要隔绝一切。
“苏苏,你冷静一下,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裴子明起身穿外套离开,给我留下一室冰冷。
若苏啊若苏,爱并不容易啊。你遇到他爱上他,这场爱情都是你一个人的,与他无关。能不能,让它变成一场虚无的梦?
可我舍不得,万分的舍不得。他是让我上了瘾的毒品,明明知道一旦染上,戒掉就生不如死,还是爱了,像飞蛾扑火。
桌上的红酒才喝了三分之一,菜全冷掉了。我掉着眼泪把菜吃完,把剩下的红酒喝完,醉到在桌边。我不胜酒力,沾酒必醉。醉了好,醉生梦死,可以暂时忘了他。
裴子明那夜之后再没有来过,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我把屋子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用自己的钱付了学费,收拾了几件钟爱的衣服,就坐上了火车去北京。那间公寓里,留下了房子的钥匙和裴子明给的卡,我本来想把钱补上的,终究没有这么做,我抗拒和他毫无牵扯,我心里想着他,想到骨头都痛了。骄傲不容许我再找他,所以我被思念折磨到辗转反侧,夜夜不能眠。
在火车上我的眼泪不断的往下掉,脑海中浮现的是裴子明的笑容,他说自己四十岁时眼里的狭促,他替我吹头发的柔情,他在厨房为我做菜的认真,他做了所有情人会做的事,却给了我一场空空的爱情。我要离开他,19岁我没想过的事情,在此刻变成了现实。他不知道的吧,不知道我要离开,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我,他已经忘了我吧。
裴子明忍着没去找我,等到我离开了,他才出现在公寓里。看到人去楼空,他心里一片失落,我说爱他,却没告诉他我要离开的时间。他在公寓里醉了一场,还哭了,叫的是我的名字。当然,我并不知道,那时我在通往北京的火车上,哭到不能自己。这件事是裴子明的妻子陈苓告诉我的,在我永远失去他后。
大学的生活丰富多彩,我的建筑设计天赋在大学发挥得淋漓极致,开始私自接一些活来干,很轻易就能养活自己。离开了裴子明,我还是能活得很好,唯一不能控制的是想他,一天都没停止过。他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很难过的看着我,沉默不语。
和其他女生不一样,我喜欢不施脂粉,清汤挂面,穿白色帆布鞋牛仔裤,偶尔穿素色连衣裙。有男生给我递情书,或者在路上拦下我表白,我总是淡淡的拒绝,没有一个人,像他,更没有一个人,能代替他。他在我心里,是一辈子的唯一。因很多男生向我表白被拒,我成了系里的“冷面娇娃”,对男生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不给任何人希望。
裴子明就像是消失在我世界里的旧人,我对他的爱却如藤蔓,疯狂地生长。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依旧爱他如命。我的爱情那么空,还是傻傻的丢了整颗心,他不会追我至天涯,我却会把一整个世界的思念都给他。
大四,我参加了国内的建筑设计大赛,在评委席上,我看到了四年未见的裴子明。当初一遇,我十九,他三十九。一别四年,我二十四,他四十四。我和他之间始终都横亘着岁月的鸿沟。而我那样爱他,发了疯的爱他。
他比四年前老了一点,脸上的线条更显坚毅,我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像是感知到我一样,抬起头和我的眼神交集,没有惊讶,我还发现了一种叫思念的东西。揉揉眼睛,再看,他眼里的思念化不开,我的心开始颤抖,这是不是表明他有一丁点在乎我呢?
“若苏,你没事吗?”坐在我旁边的佳然推了一下我,她是陪我来参加决赛的。
作品已经上交了,在等待评委的结果。裴子明是评委之一,他有一间建筑设计公司,多年前也是建筑界广为人知的高材生。他没告诉过我他的职业,可在我查相关资料的时候查到过他,他的名字是我的痛,也是劫。
“我没事。”摇摇头,百感交集,我从没有想过我们会用这种方式重逢。
记忆是洪水猛兽,冲进了我的大脑,编辑好的旧时光,从开场到结尾,播了一场完整的电影,我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一等奖,若苏!”雷鸣般的掌声在耳边响起,我在回忆里还不能抽身。
“若苏,上台领奖了,愣着干嘛!”佳然再一次提醒我,我才回过神来,颁奖台上的裴子明定睛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骄傲,有难过,更多的是愉悦。原来颁奖嘉宾是他,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他,感觉他是在等待我走向他并交付一生的新郎。我的梦想是成为他的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在他怀里幸福的笑。哪怕他有妻子,我还是那样奢望过。
“苏苏,你很棒!苏苏,我想你。”他给我递过奖杯,借握手的时刻,不着痕迹的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感觉自己的脑海轰的一声炸开了,随之一片空白。他说想我,我对他拉起的防护线,便一截截断开。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在我耳边留下一句:结束后,在门口等我。人就回到了嘉宾席。佳然说我拿了大奖,整个人都高兴到傻了,他不知道,我是为见到日夜所思的人而开心。
我没有办法,裴子明这个名字比毒药还要恐怖,能牵动我所有的神经。四年了,我过了四年没有他的日子,他的容貌还是无比的清晰。
佳然回去后,我一个人站在门口等裴子明。他带我去了北京的高级西餐厅,选了一个包厢。他没问我这四年过得如何,他说:“苏苏,你长大了。”
“裴子明,我四年前就长大了。”我喝了一口酒,这几年我已经学会喝酒了。
“苏苏,你还不够时间想清楚吗?我有家,有责任。你还年轻,我比你大二十岁,我们之间若牵扯到爱情,便是一个错误。”裴子明认真的向我解释,我固执的理解为:我们的相识就是一场错误。
“裴子明,你真的觉得我们之间是一个错误吗?”我冷着脸,难道了我对他这几年的爱,都是可笑的小丑戏?
“不,苏苏,我不是这个意思。”裴子明没料到我会这么想。
“裴子明,要你爱我很难吧。你当初,或许就不应该给我帮助,绝了我对人性的最后一点期望,就不会有今天。”这一次,我没哭。我不会再在他面前落一滴泪。
“苏苏,我不值得你爱。你值得更好的人。”他的表情变得忧伤起来,我想骗自己他是在心疼我,而心里的刺痛,又让我清醒了。
“裴子明,我他妈的爱你真的太苦了。我用五年时光,换来了什么?换得你我,爱情一场空。我恨自己的爱情那么空,什么念想你都不肯给我。”我怎么知道,时光褪去不是爱和四年,是我的青春年少?
“苏苏,我……”我其实想告诉你,你是我美丽的意外,拥你入怀的每一刻,我的心都充满了阳光。为了你有一个更好人生,我不能、亦不敢,去占据你的爱。
我看不清楚裴子明的心,他很少和我提关于他的事情。我以为四年,会让他爱我,看来四年,于他而言就是少了一个人,不痛不痒,陪他过一生的是他可爱的妻子。
“裴子明,我还会爱你,直到我爱不动的那天。但我不会再见你,一见到你我就会比见不到你更痛,你总在提醒我,我爱着一个不愿给爱的人。”我的眼眶已红,眼泪还在眼里打转,不敢跳出眼眶。
“苏苏,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让我参加你的毕业礼好吗?”他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和我说话。
“好。”他是最重要的人,即使我想离开他的世界,也不想他错过人生中最重要的毕业礼。
回到宿舍,我哭了一场。佳然以为我是喜极而泣,这四年,我从没有和别人说过我的爱情。我的爱情只有我的爱,爱人留住了他的心,怎样都不愿给。
六月,毕业礼如期而至。我在等待裴子明,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数十次,都是无人接听。强颜欢笑的完成了仪式,心痛得无法呼吸,我等的人终究没来。我的爱,找不到归属,心四分五裂,全是因为一个叫裴子明的男子。
裴子明,我要学着爱你少一点。你看你给的承诺,不过是过眼云烟。我相信了你,你利用我对你的爱,摧毁我整个世界。
宿舍搬空了,我在做最后的整理时,接到了裴子明的电话。
“是若苏吗?我叫陈苓,是裴子明的妻子。”温婉的女声,不失一点礼数。
“嗯,有事吗?”是东窗事发了吗?不算吧。我和裴子明之间比一张白纸还要白。还是来示威的?大可不必,我已经决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我们见一面吧,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她说得很平静,不像正室见小三的阵势。
“嗯。”我想看看裴子明的妻子,看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裴子明许她一声。
“若苏,我常常听子明提起你。”对面坐着的女子,优雅大方,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是吗?”他怎么会在自己的妻子面前提起我呢?
“是的。他……他离开了。听说他是太过匆忙的过马路,没有看清楚路上的车,便酿成了大祸。你不知道吧,他是为了买花去参加你的毕业礼。他也没告诉,他并不爱我吧?”她笑着说的话,感觉比哭还要悲伤。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就如此不和告别,永远的离开了我。
“他爱的是你。这几年他其实都偷偷的跑来看你,回家和我说你的变化。他不知道我爱他,当初他被一个女孩伤得很深,和我结婚时他说可以给我名分,给我家,我们相敬如宾,但就是不能给我爱。你给了他新生命,他之所以不敢让你知道他爱你,是因为我是他的责任,他也不愿耽误你。他说你年轻,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陈苓笑出了眼泪,她和我一样傻,爱一个不愿给她爱的男子。不,我有他的爱,是他演技太好,从不让我察觉。
“我以为他不爱我。”我止不住眼泪,我误会他,伤害他,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他。
“他比想象中爱你。我很羡慕你,他说到你时,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也不管我的心在滴血。他说他不会离婚,看着你好好的,他就高兴了。若苏,你拥有了他的整个世界,虽然没有名分,但他给了你他最宝贵的爱。”陈苓喝了一口咖啡,泪已经干了。
“我也羡慕你,拥有他的陪伴,拥有他的体温。可是现在。我宁愿他不爱我,也要他活着。”我苦涩的笑着。
“这是他的日记本。我没敢看多少,看得越多越难过,我并没有那么宽的心。但它们属于你,我不能让他去了,还要被你恨。”陈苓递给我两个厚厚的本子,绿色软皮封面,我曾说过我喜欢日记本是绿软皮封面的,他都记住了。我接过,泪如雨下。
和陈苓别过,我回到出租屋,认真的读起来。看着裴子明写的日记,我从没哭得这么惨。这个男人并不是不爱我,是他爱,从不求回报。
2009年冬我第一次遇见若苏,她像多年前的爱人。
2010年夏若苏离开了,我知道她在哪里,可我的心空了。
2012年冬北京下雪,比长沙冷。看到若苏变成一个大姑娘了,她还爱我吗?我爱她。
2013年夏若苏说我不爱她,我心里很难受。我爱她,这五年我都爱她,可我不能告诉她。
2013年夏明天就是若苏的毕业礼,我要给她买她最爱的向阳花。我的姑娘,终于要毕业了。
裴子明的日记只有年份和季节,没有具体日期。那是因为我说过,人生就是春夏秋冬轮回,没必要把时光计较得那么清。他把我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用掉两盒纸巾,我才把日记看完了。
裴子明,你真的好傻,你其实告诉我你爱,可我们不能在一起就可以了。你把命都给我了,我又则能不用余生来还你?
我的爱情还是那么空,我爱的你不会回来了。你在天堂,我在人间炼狱。人生最美好的事是你爱我,我也爱你。现在好了,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却已阴阳相隔。
我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剧本,跟着他离开这个世界。我要替他活下去,要用双倍的爱,来活着。
我用两年的时间成立了“若思裴”工作室,把我们连在了一起。建筑界提到若苏,都会说她是一个传奇女子,她太神秘,不愿为人所见。没有人知道我来自哪里,又生活在哪里。
如果你来到长沙,看见一座开满向阳花的山,有一间向阳的木屋,就可以看到若苏。蝴蝶绕着花儿飞,木屋的不远处,有一个修整得干干净净的墓地,墓碑上有三个字—裴子明,还有几句不押韵也不承前启后的话:我的爱情那么空。你给的爱情那么空。我把余生,都用来做你的爱人。来生记得还我一场丰满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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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洁
副主任医师